整个北元的信息严重瘫痪,各类消息真真假假,扑朔迷离。
前不久,信使才快马从凌黛城赶回来,向易书荣禀明一切。
得知四万兵马被耍,还有清泉镇和鹰星堡口发生的所有事,易书荣都气笑了。
不久后,兰泽城飞出来的大鹰携带紧急信函,停落在容塘峡口。
但易书荣压根没有将信上内容当真。
直到两日后,各路信兵从兰泽城出来,快马奔到容塘峡口,易书荣才得知,一切都是真的。
除却信兵的口述,还有书面信函。
易书荣一行行详尽看去,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。
胸腔忽然一阵骤痛,剧烈的咳嗽冲上喉间,易书荣捂着胸口,差点没有昏阙。
左右两旁慌忙上前扶他,易书荣越咳越厉害,终于体验了一把尚台宇被气昏过去是何感受。
待他醒来,孟津辞和几员大将已从二十里外赶来。
他们同样不幸,全家除却小妾与孩子,全部被灭门。
孟津辞没有小妾,留下的小妾,是他弟弟们的。
他唯一的儿子虽然岁数还小,但从小尚武,极爱舞刀弄枪,个头长得非常高,也被阿梨杀了。
易书荣醒后,将兵马分作两路。
一路随他快马加鞭,奔回兰泽城。
一路直接进攻现在由毕家军所守得功成山。
在欧阳隽带兵马撤离兰泽城后的第四天,易书荣终于率大军赶到。
整座兰泽城的权贵和官僚全部被杀。
凡守卫、衙卫、城门卫等,只要穿着官家制服,腰间或后背别着兵器的,皆格杀勿论。
欧阳隽虽下令不得对平民和奴隶动手,但大大小小的执法机关名存实亡,城中秩序彻底瘫痪,虽未杀平民和奴隶,但平民奴隶们注定要乱。
兰泽城一直是易书荣心里最大的骄傲。
兰泽城的繁华和闪耀位居北漠第三,近年来,兰泽城人口越发兴旺,商业茂泽,蒸蒸日上。城土区域扩建至原来的十倍之多,大有要追上凌黛城的势头。
但是现在,一切都毁了。
一场场大火,在冬日的商铺或民居中燃烧。
城内城外,百姓们你抢我,我夺他,亲朋好友抱成一团,专门去欺压势单力薄者。
显赫贵胄们的府邸虽被汉人军队抢夺得一干二净,但兰泽城已经疯癫的百姓们没有放过它们。
带不走的砖石被人凿走,一等一的木雕梁柱被人扛走,一些仿汉人建筑的屋顶,上面的瓦片也被人架着梯子上去揭走。
剩下实在带不走的,那就又放一场大火。
北城门外是堆积如山的尸体。
许多显赫一时的权贵们的尸体,因无人收尸,也被丢在那边。
虽是冬日,蛇虫鼠蚁没有,但野狗野狼不少,还有天上盘来绕去的寒鸦,虎视眈眈,皆在等着一顿饱餐。
易书荣一回去,便将正在亲王府里抢东西,来不及逃跑的平民和奴隶们全部处死。
踩着满地狼藉,他在漫禾苑的大空庭上找到了父王和长姐的尸体。
他们的尸体从收业庄运回来的第一时间,便被暂时装置在红木棺椁中。
这几日的动荡,棺木早被抢走了,他们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地上,尸体上能扒走的衣物一件不剩。
除却他们的尸体,周围还有大量的侍女和守卫的尸体。
这些尸体皆死于汉人的兵器。
地上的血水被冬日的大雪冻成极厚的冰层,又被那些闯进府抢掠的平民和奴隶们踩来踩去,踩得肮脏浑浊。
易书荣噗通一声,对着易兰成和易静旖的尸体跪下,仰天嚎啕。
部下门围上来:“将军!”“小王爷!”
易书荣嘶声怒吼,直到将嗓子喊痛,喊得彻底失音才停下。
父亲和长姐的尸体,易书荣不要任何人碰,他起身过去,亲自将两具彻底僵硬的尸体摆正,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外头。
身后部将们小声商议,一人转身去吩咐士兵,要他们去查棺木去处。
还有一人离开,带兵去往临近的商铺,需得临时准备一副新棺木。
正出去,长街传来马蹄声。
和彦颇带着一支二十人兵马快速奔来。
见到出来的副将,和彦颇快速下马上前:“深河将军!”
副将看到他,迎去道:“和彦崇公,您来了!”
和彦颇扫了眼,担心道:“我听闻出事后,最快从明芳城赶来,小王爷他……”
深河叹气,不仅将里面的发生的,还有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,全部告知。
“全、全部?”和彦颇震惊,“凡贵胄官僚之家,无一幸存?”
“嗯,只有他们的妾室,和个头尚矮的幼童,老人也没被放过。”
和彦颇深深叹气:“深河将军,你去忙吧,我进去看看小王爷。”
城内城外那些狼藉已令和彦颇震惊,入了亲王府后望见得大小一切,他瞪大双目,半个字都说不出来,急急往易书荣赶去。
没日没夜的急速奔波,易书荣的体力快要透支,这会儿又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下,他再度昏厥,正被手下门往破败不堪的屋内抬去。
望见院中两具被军大袍所盖住得尸体,和彦颇如若石化,僵硬在原地。
“和彦崇公!”两旁的人上前尊称。
和彦颇艰难道:“那,那是王爷,和郡主?”
“正是,”一个副将红着眼眶道,“正是王爷和郡主!”
和彦颇难以置信地转头四望:“竟然,变成了这样。”
副将道:“和彦崇公,夏家军此次来势汹汹啊!”
和彦颇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加掩饰的疲惫:“也是我所没料到的,我一直知道阿梨厉害,可是,我没想到她厉害到了如斯地步。”
有关阿梨的一切传闻,他都有关注,但传闻中,她是不杀人的。
就算杀人,怎么会对平民下手?
“是我们大意了,”和彦颇低低道,“我们这些年,太自负了。”
大干垮掉后,留在西北的汉人兵马因为没了后盾,虽然仍勇猛,但和彦颇能从行军和作战手法看出,这些汉人兵马变得有多胆小慎微,缩头缩尾。
易书荣这几年时常遗憾,总是对他说,可恨北元的兵马也被大量消耗,如果现在兵力足够,绝对能直接吃下整个华夏。趁他病,要他命。
也是因为觉得汉人兵马都被打怕了,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,这个从未踏足过北元的阿梨,一出来,便直接将北漠东南最重要的城市和堡口变作她的棋子,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。
而这猝不及防的代价,实在太大。
后续要如何反扑,如何复仇,和彦颇陷入了深深的迷茫。
阿梨的战术难以捉摸,出其不意和敢想敢为,也能为的风格,让她将主动权完全捏死在她手里。
以及更可怕的是,她还是一个顶尖杀手。